採訪編輯 / 李玉玲
服裝造型設計靳萍萍、演員姚坤君同樣畢業自美國北卡羅萊納大學教堂山分校，師出同校，在果陀30週年對談聊得格外契合。不同的是，姚坤君個性活潑，把舞台當成遊戲空間，玩得盡興；靳萍萍嚴謹，任何細節都不放過。姚坤君說，戲劇科班的訓練讓她有自信扮演好每個角色，但有了服裝的幫忙，可以更像角色，演來更有安全感。靳萍萍則感謝果陀，從來沒被經費綁手綁腳，當一個設計從預設到最後精準呈現在舞台上，就會小小開心。
首度擔任果陀服裝造型設計
《莫札特謀殺案》宮廷風加入現代元素
靳萍萍(以下簡稱靳)：「2001年蔣維國要為果陀執導《莫札特謀殺案》，邀我擔任服裝造型設計。這齣戲背景是18世紀，布料樣式既要符合18世紀宮廷風格，演員在台上又要行動自如。例如：18世紀女裝袖子是窄的，舉手有困難，我取18世紀線條再加入現代流行語言，將法國荷葉邊做成袖套概念，方便動作。
這齣戲很多布料是純絲，造價驚人，剛好碰到好的布商給了優惠價格。那時想也沒想就往下跳，拚命做，蠻好玩的經驗，一直到現在還很喜歡那齣戲和整組衣服。
我不喜歡重複別人做過的事。 法式宴客也可以有不同創意擺盤，我最樂此不疲是，和不同導演、設計團隊、演員工作會振盪出什麼新創意？當預設與舞台最後呈現很精準，就會小小開心。」
第一張果陀演員門票：
與金士傑、顧寶明合演《動物園》
姚坤君(以下簡稱姚)：「2012年《動物園》與顧寶明、金士傑合作，終於拿到第一張果陀演員的門票，爽翻了。印象中還在美國念書時，回台灣看了果陀《大鼻子情聖－西哈諾》，看著黃士偉演出，心想『有一天會和你合作 。』我和黃士偉雖然沒在果陀同台，但10多年後我終於演了果陀的戲。
雖然我在果陀還是菜鳥，進入劇場已經一段時間，對自己的表演有幾分自信，就是盡量做。我的個性什麼東西都先吃吃看，一定要吃了才知道好不好消化。」
談宇宙與人生的《淡水小鎮》
挑戰浮光掠影的視覺意象
靳：「不只戲劇類型，還要考量場地。台北國父紀念館是俯視狀態，25排以後人變得很小。印象最深是做第五版《淡水小鎮》，梁導說這版要印象派畫家秀拉的點描風格，浮光掠影的視覺意象，如何把這麼細膩又層次飽和的舞台送進觀眾席，讓前面與後面觀眾視覺一樣？
這齣戲談宇宙與人生，我以春夏秋冬色塊象徵生命的循環，秋天是紅黃相間的金黃，初夏是生命剛開始的新綠，最後走向死亡的黑，再到回憶中春天的新綠加嫩黃，好多細節要處理，我們沒把握可以克服，只有閉上嘴拚命做，把自己做好，也相信別人會做好。首演時我和舞台設計黎仕祺坐一起，沒交談，開演五分鐘我們對看一眼，知道所有的設定都合在一起，成功了。」
磨合過後玩得開心
果陀像是另一個遊戲空間
姚：「《動物園》是首次合作，磨合一定有，就算消化不好也是一時。第二齣《超級奶爸》是喜劇，竭盡所能讓「白癡」達到巔峰，玩得開心。《徵婚啟事》演個導演，戲分沒那麼重，每天排練都很愉快。雖然看過屏風版本，我的忘性特別高，不會一直想別人怎麼演。比較，只會擾住自己，我只在乎這個版本給我什麼感覺，就炒出什麼菜，果陀提供我另一個遊戲空間。」
服裝設計為演員展現最大優勢
貼合角色原型，給予支持與安全感
靳：「就像做菜，一道紅燒獅子頭每個人做得都不一樣。我們都是享受創作當下會產生什麼化學作用。戲劇牽涉情感、人性、社會、歷史，非常細膩，服裝設計把這些因素襯在底下，讓演員可以得到最大支持。
通常演員還未決定時，服裝設計就根據角色開始工作。多年經驗，我的眼睛scan一下，演員身型資料就出來，再依照這些資料處理原先設定的造型。」
姚：「都被妳看光了。」
靳：「只要好久不見，第一眼就知道胖了瘦了。每個演員對身體都有許多眉眉角角，服裝設計責任就是讓演員安全舒適地上台。」
姚：「這是我最佩服萍萍學姐的，我的身材不怎麼樣，她會讓我有安全感。」
靳：「服裝設計不能脫離角色原型，又要舒適移進演員身體，表現出最大優勢。我和坤君太熟了，她的個性天不怕地不怕，當她演個嬌柔造作或是貴婦型角色，我會想：該怎麼壓一壓原來個性，合在總體語言又能清楚標示出來。
《動物園》她的角色是知識分子太太，住在紐約中央公園旁的公寓，絕對有點社經地位，但不是暴發戶，我從美國知識分子生活習慣開始思考，一條簡單褲子配綠色毛衣。」
姚：「演員專業的訓練，我當然可以演知識分子，不過還是需要外在包裝，讓我更像角色，演起來更有安全感。平常的我很邋遢，不可能穿那種衣服，該怎麼形容《動物園》服裝，低調的豪華？」
靳：「正確來說，是『被計算過的休閒』。」
姚：「找了好多店，我覺得不錯了，屁股兩塊肉沒炸出來，但萍萍說，不夠像那個角色，不行。」
靳：「鞋子也很重要，腳痛如何能在台上演兩三個小時。唐從聖在《巴黎花街》要從二樓跳下來，我幫他選的鞋子有氣墊，還可以折彎，演員安全是最重要的。」
姚：「《動物園》萍萍原本考慮讓我穿有跟的鞋子，但我有姆指外翻，腳痛會分心，最後放棄。」
靳：「因為坤君很瘦，金士傑又高，有跟的鞋可以把她「墊」起來，既然跟鞋會不舒服，就算了，坤君可以用她的表演能量把角色衝出來。《徵婚啟事》坤君的角色是導演，要有種氣勢，就給她內增高鞋子。
除非角色需要，我盡量避免光澤太亮的布料，畢竟表演才是戲劇的生命。服裝設計永遠有經費壓力，感謝劇團沒有把我的手綁起來。」
印象深刻的插曲
靳：「《公寓春光》錢帥君飾演的角色需要一條橘紅色裙子，彩排時打上燈，顏色不好看，臨時趕工重做，開演了還沒到，我在後台生氣哭起來，最後一刻終於送到，很驚險。《誰家老婆上錯床》舞台是白色，打上燈，演員臉色臘黃，這時就得趕緊救場，換粉底顏色，再幫胡婷婷換了大紅色皮包，整個人才會被「推」出來，劇場有很多突發狀況。」
姚：「《超級奶爸》舞台上兩個家，沙發從底下一轉就是另外一個家。彩排時，寶哥（顧寶明）腳被夾到，所有人嚇死了，幸好只有瘀青，沒大礙。」
對果陀30週年的期許
靳：「與果陀合作這麼久，看著梁志民和林靈玉一步一步熬過來，變成現在的規模，很佩服。果陀的戲有商業、經典、也有長者參與的「活化歷史專案」、像日本百貨公司的爆米花輕鬆劇場，都是不錯的策略，社會需要不同類型的東西，多元化是好事。」
姚：「這幾年印象最深的是爆米花系列，觸及不常進劇場的觀眾，功德無量。劇場就是生活，果陀像一間什麼菜色都有的自助餐廳，想吃隨時可以來。」
靳：「從兩個人劇團一直走到現在，果陀沒有舉大旗喊口號。生命中有個下午在劇場享受陽光、空氣、水的滋潤，很美好。期許果陀把溫暖的創作繼續分享給更多人。」
影像來源 Godot Theatr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