採訪編輯 / 游資芸
金士傑、顧寶明兩個老戲精，不僅在台上有著好默契，私下也是相濡以沫的好交情，金士傑形容：「我們有共同語言，在舞台上球怎麼做、話怎麼接，不用講全彼此就能了解。」所以，這戲怎麼能不好看呢？兩人在果陀劇場合作多年，共同演出許多場經典、膾炙人口的好戲，如《ART》、《動物園》等，攜手打造出果陀的輝煌年代，也展現他們專屬的演員魅力。
進劇場，差點玩掉半條命？！
與果陀的緣分一開始就是一場震撼
顧寶明(以下簡稱顧)：與果陀的機緣從一通電話開始。梁志民導演一通電話打過來，問有個戲要不要來玩一玩？「雖然是說玩一玩，但其實是很辛苦的工作，來劇場玩一玩可能半條老命都沒了！」這個戲就是《ART》，一玩玩了半條命。這個戲是描述三個好朋友為了一幅畫，翻臉翻到見骨，友情也因此面臨考驗，畫作成了出氣筒，金士傑和李立群的角色為了爭奪勝利，讓我的角色夾在中間很受苦。
金士傑(以下簡稱金)：這個故事非常法國情調，卻也適合天下任何一個文化圈。我們努力把故事人物背後的藝文價值觀，以及三個好朋友為了各種藝文派別大起干戈、把幾十年交情幾乎付之一炬的情緒，呈現給台灣的觀眾。這些挑戰很有意思，努力克服後在台上呈現給觀眾，我覺得辛苦很有代價。
而我在果陀的第一齣戲是《莫札特謀殺案》，那個本是幾乎幹戲這行都會流口水的，那個角色寫得太過癮了，大奸大壞的，這是個忌妒莫札特的角色，「對於在藝術當中佔據絕對天才地位的莫札特，他像一個朝聖者，而且是朝聖者中的第一名，他太愛天才發出的光芒，愛到必須要毀滅他。但當他站在強烈光線下，他先被毀滅了，每當跟莫札特接觸後，他發覺自己一無是處。」極優美的台詞與深刻的角色性格變化，是值得我一輩子慢慢回味的作品。但演這齣戲要體力很強，再演一次可能會把我的體力玩掉。
這些角色，硬底子演員碰到也頭痛
金：《針鋒對決－Othello》的伊阿苟是我最難忘的角色，因為沒演過這麼壞的人，化妝師也給我很有趣的造型，把鼻子變得鷹勾、五官像動物、眉眼化很濃，「這角色在所有壞人中排名第一了，歷史上劇本中很少出現這麼壞的人，壞到我都快找不到他動機了！」組合很多人的看法和因素，才呈現出演出的狀況，但因為伊阿苟實在太壞了，演完回到家忽然覺得自己身心健康，令我印象難忘。
顧：《動物園》扮演一個渴望與別人建立關係的流浪漢，演完覺得角色關係呈現可再多一重或兩重，甚至再進一步表現真正的愛是什麼，但當時時間壓力很大，無法停頓下來想一想，如再重演加入這些東西會比較好。這個角色最難忘，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警惕。
金：我自己對《動物園》也有類似遺憾，感覺演完後還可以有進步空間，但這個進步空間是什麼？一直到現在我都還沒完全想明白，當時劇作家新寫了前傳，這在當時是首演，而劇作家對表現方式要求很嚴格，不能亂改詞、音樂，拿到本後一方面很喜歡，另一方面又覺得很難與原來劇本融為一體，說實話那時演起來很像「小孩開大車」，車子怎麼使、怎麼駕馭還不夠了解，也許這個形容太誇張了，但的確當時吸收、理解還不夠透徹就上台了。
梁導放手讓兩人玩，精彩時大聲叫好！
金：跟梁志民導演合作前，他會先請吃飯，他請客的餐廳都很好吃，吃完飯後，心裡不知不覺就買通了（笑）。梁導排我們這種老傢伙的戲，因為相當信任，以致於常排到某個橋段就會放手，看我們怎麼玩，不太會干涉，總是隔山觀火，等你們來玩的樣子，還會在旁偷笑。排得不錯的時候，他會忽然出聲，說：「哎呀，好看好看！」他也適時會幫我們調整和重組，跟他合作其實是在一種安全秩序之中。
顧：我對梁導的感覺也是一樣的，東西（作品）真的不錯，非常可口，但吃了會胖就是了（呵）。排戲需要時會跳出來做一些節奏調整或方向控制，我也很喜歡他排戲時「必要時會發聲，不需要時就在旁觀戲，不囉嗦！」合作這麼多年，機緣很深。
金：「京戲台上，當演員做了漂亮的動作，台下會有人在適當的點大聲叫好；會叫好通常是最識貨的，而梁導就是那個人！」假如我們以為自己扮演的是千里馬，梁導就是那個伯樂，那是可貴的。
金士傑排戲老是一張撲克臉？
顧：跟金士傑工作的時候其實都很嚴肅，尤其他那撲克面孔一打出來，全場感覺一陣寒風吹過，劇場需要定心的力量，金士傑就代表這個力量，他事實上是站在一定的高度上看事情，一般人看不到，他可以看得到，這是功夫。
金：其實我覺得我這個嚴肅不是嚴肅……
顧：找理由了，現在……（呵）
金：是事兒真多，一個動作一個台詞一個反應，有時有八個句子要出來，來不及一次全打，於是一邊講一邊想待會兒輪流怎麼動，因此成為一種壓力，讓我看起來較嚴肅。就像兩個下棋的人不動聲色，不是故意如此，而是好幾步棋同時在思考，來不及有其他表情。
夢想，就是堅持在不同年紀都能演好角色
顧：夢想是最難的東西，實現一個夢多難，比理想要難上千倍。我的夢想是不管幾歲、身體狀況如何，都堅持把演員做好，大家努力撞擊，做出一個很好的作品，這樣我對得起觀眾，也能少點遺憾、多點快樂。
金：活的時候有出手的機會，就像有人寫書法、有人拉琴、有人跑步，而我們在台上演戲，就是一張白紙，把筆拿了，不同年紀出手，看能畫出什麼來，老來會畫出老來的作品，中年會畫出中年的作品，開心跟悲觀時也會畫出不同的作品，隨緣但有白紙來就是好事。這種堅持就像呼吸一樣。
給未來10年果陀劇場的鼓勵
金：果陀劇場30歲生日快樂，再接再厲，好好幹下去！你走的路，我們一直欣賞與佩服，對台灣大環境、台下面孔來說，都是極有意義的，繼續堅持你相信的那些事，加油！
顧：希望你們繼續用愛來感化世界，這世界因為你們的存在更有意思。
給果陀劇場的一句話
金：「果陀是有人味的地方！」在我活得很辛苦、很艱難、不想跟外界打交道的時候，來敲我的門，拉著我開窗，見到外面的陽光！
顧：果陀的作品從愛出發，有親情、愛情、友情，各種愛都在裡面，這麼多的故事、角色和票房，「繼續用愛去感動世界！」
影像來源 Godot Theatre