採訪編輯 / 游資芸
燈光、舞台和演員是劇場藝術的靈魂,共同成就舞台上的一切。劉權富、黃諾行、顏嘉樂,與果陀劇場有合作超過20年的情誼,陪著果陀在台灣劇場界開疆拓土。
「傑克老師」──劉權富,第一次參與果陀《大鼻子情聖-西哈諾》,居然是演出前兩週燈光設計臨時落跑,他去救火開啟的合作契機。人稱「諾爺」的黃諾行,不是科班出身,但梁志民導演在他還是學生時,邀請他加入《淡水小鎮》第一版的劇組,帶領他走向舞台監督的路。
顏嘉樂,在戲劇系畢業後,為了生活當起痛苦的上班族,一次去看《大鼻子情聖-西哈諾》時,遇見梁導,決定辭去工作接演《完全幸福手冊》,成為演藝生涯的轉折。三人如今在劇場界都有舉足輕重的地位,卻不約而同把年輕時最真摯的面貌,留給果陀。
「面對戲劇,不管是幕前或幕後人員,只要熱情不減、不斷去做,就會進步。」顏嘉樂表示,果陀的戲有許多不同類型的題材,一直在進步,如同劉權富提到:「自己和果陀過去到現在的作品,最大的不同和改變在演出的精緻度。」黃諾行也認同,自己在這個大家庭裡與果陀共同成長。正是這些堅持,這些時刻,這些動人的臉孔,完美了每一場台前與台後三位一體的表演。

燈光設計、舞台監督
不只讓演員更出色,也是表演的一環
黃諾行(以下簡稱諾):舞監的工作,是把藝術和技術整合,同時要很流暢,完成導演的意志。「舞監要記憶力很好,同時忘記東西很快。」例如,昨天還在演《愛呀,我的媽!》,但前天之前隔了八個月沒做這個戲,中間沒彩排又再演這個戲,我用一個下午2小時的技排,讓感覺回來,這就是舞監要具備的能力。
舞監也要用導演的眼睛去看舞台上發生的事,大學選擇主修導演做畢製,學會從導演角度全盤看舞台上的細節,有此經驗後,再來跟導演討論會比較容易。
劉權富(以下簡稱劉):我想強調的是電腦燈光,不同於傳統燈光,電腦燈光會動。《東方搖滾仲夏夜》,有一段仙王、仙后吵架的戲,吵完之後,仙后就離開了,然後所有精靈跟著仙后離開,我在排練時想到電腦燈可以發揮效果,於是跟梁導建議,能不能讓仙王加一句台詞:「回來!(老公叫老婆回來)」實際上回來的只有電腦燈光,「這就是一個用電腦燈光與戲、演員結合的例子。」
另外,《我是油彩的化身》幾乎沒什麼暗場,也用電腦燈光做很多過場,所以可能這場戲結束時集中在下舞臺,到後面布景開始進來時,電腦燈光就慢慢展開變成滿鏡框的畫面。

這20多年做果陀歌舞劇,不斷在做這樣的事。《愛呀,我的媽!》的序曲是舞蹈動作,也不斷地用電腦燈光配合演員的動作、走位。「以前在跟編舞家工作時,他們都會質疑燈光為何要動?但跟梁導工作,他會說:燈可以怎麼動!也會配合我,這是我跟他工作最開心的一件事,因為想做的燈光設計,可以被導演深刻地思考進來,並放進作品裡,這是任何一個燈光設計在工作上最大的成就。」
2018年版的《吻我吧娜娜》,也可以看到我如何用電腦燈光與布景、演員結合。
顏嘉樂(以下簡稱顏):「當一名演員,其實是很幸福的工作,很多幕後工作人員在成就我們!這麼多設計老師,用精采的創意幫助我們情緒到位。」燈光雖然沒有聲音,但語言存在在舞台,有時在台上感受到燈光的氛圍,情緒就會立即上來。舞監更是排練場靈魂,call錯導演也救不了,所有cue都是等著舞監用最好的sense,最好的一秒或半秒,把燈光、音效call出來,才能讓演員在台上發揮。
那一年,撼動3人的共同回憶
《淡水小鎮》千禧年版

諾:千禧年版的《淡水小鎮》,這個版本比較解構主義,結構一塊塊切得很碎,還有這一版的艾茉莉變年輕了(笑)。
劉:這個戲印象最深刻的是──音樂力量很強大,也沒有用電腦燈,梁導把每個場景都處理得像一幅畫,最後的死亡場景,一群人拿著黑色的傘,死者在上舞台平台上,前面是一面黑紗,黑紗在燈光設計上是很難處理的一件事,加上打著黑傘,光很難進去。我花了很多時間試著找到畫面,做出下雨、哀戚,以及慘慘白白的感覺,這是我在這個版本一直努力做的事。
「那年代的我們,可能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,當在台上看到死亡,那個場景、台詞、音樂的力量,就觸動了我,」這齣戲用很自然的方式把人生的事情說出來。
顏:這齣戲我演艾茉莉,這之前只有果陀執行長演過這角色,雖然看過她的表演,但我喜歡從零出發並用自己想法去演這個角色。
有趣的是,之前版本的淡水小鎮我先演艾媽媽,花很多力氣把心態從媽媽調回女兒,但我非常愛這個戲,每天哭到眼睛腫,每一場都是大哭到停不下來。
「詮釋艾茉莉,我最想呈現的就是自然,因為整齣戲強調的就是生活和人生,不用刻意去演什麼,但我希望呈現出最自然的狀況,大家看到就會相信你就是這個角色。」比較難的是小時候,如何維持真實感?
「那個真實,是我盡量想做好的部分。」
共創果陀歌舞劇傳奇《天使不夜城》、《吻我吧娜娜》
劉:《吻我吧娜娜》是台灣第一齣使用電腦燈的歌舞劇,音樂是張雨生寫的搖滾風格,音樂力量很大,因此我花很多時間,做出張力很大的燈光。
而《天使不夜城》,為了讓戲劇節奏更緊湊,盡量不要有暗場,讓燈光在一個地方結束,緊接著下一場就進來。其中有一段,是幾個男生跟一個女生的舞蹈,ending是女生用高跟鞋一跺腳把男生嚇跑,跺腳那一剎那所有燈光閃開,中間只有幾秒黑暗,燈光又回來,「要盡量讓畫面不停歇、情緒不間斷,因此在《天使不夜城》裡,我用很多電腦燈的動作去結合舞蹈動作。」有一段是女主角準備結婚,所有人做旋轉的動作,不同於《吻我吧娜娜》張力這麼大,必須花更多心思和細節去做演員的動作、布景的移動,以及焦點的移動。
如果有機會再做一次《吻我吧娜娜》,除了會保留大張力的力度,更希望可以把精緻度放進畫面裡,提升動作的質感。
顏:《吻我吧娜娜》是進果陀後的第一個歌舞劇,因為我有獨唱,整個很慌亂,也更意識到自己的不足。而《天使不夜城》舞蹈很多,第一個月只是練最基本的舞步。現在想起來很懷念,大家很有向心力。
諾:《吻我吧娜娜》是我第一次做音樂劇舞台監督,做到《天使不夜城》時雖然已經有點經驗,但若以卡車來計算,本來一台15噸卡車就可把東西載完,《天使不夜城》卻變成五台15噸卡車,突然壓力變很大,但還是必須要完成。
未來對果陀和台灣劇場的期許
劉:這幾年我花很多時間在教學、工作上用數位軟體做事,「未來希望在台灣有機會能做到一齣戲:抬頭望去全都是電腦燈。(笑)」
果陀30年而立,這階段才剛是站穩的階段,展望未來,在戲的方面,除了持續演出經典作品外,也要學習跟年輕人站在一起,用新的元素去開發接近年輕人的作品和歌舞劇,並啟用新血,讓劇團在未來40年至50年可持續運作。
諾:在我的立場,未來有兩個希望,一個是成立技術人員的工會,另一個是有更好的票房來壯大劇場規模,以改善技術面在時間和環境的窘迫性。
顏:進果陀後沒多久,就創造一句口號:「今晚你想看什麼好戲?」希望有一天,每天都有戲演,想看哪一齣就看哪一齣,這是一個美好的願景,盼望大家不要放棄這個夢想,因為只要是好戲,觀眾就會進劇場。
給果陀劇場的一句話
諾:我進劇場30年,果陀一直是台灣音樂劇界的領航者,「一路以來,我在這裡學習成長,果陀是我在外面會想到的家。」
劉:在我30多年的劇場燈光設計生涯裡,「果陀是對我不離不棄、永遠會照顧我的夥伴,」因為果陀,才有我在台灣電腦燈光界的地位,感謝,也希望果陀可以40不惑,繼續加油!
顏:果陀30週年生日快樂!「希望你們永遠創作力旺盛、熱情如火,燃起台灣的戲劇火!」加油。
影像來源 Godot Theatre
